外汇ea之家 门户 清史大纲 查看内容

第六章 民族革命之壮澜

第一节 太平天国革命之背景
中国民族革命的洪流,起伏约二百年,到了太平天国才发为汹涌的波涛,演出惊天动地的事业。对于反清运动作初步之结束,对于国民革命作先机之启示,在时代上是革命对象交替的关头,在社会上是新旧思想转变的枢纽。它的意义非常重大,它的影响相当长远,我们应该避除一切成见,极客观的写出它在近代史上的地位。
为什么这壮澜产生在道、咸年间?其中有几种原因:一是帝国主义者闯进了中国,滔滔白祸,使人民感觉着将来的压迫,“患无已时”,遂发出一种自觉的反抗运动。三元里平英团及佛山团防之事,都在这时的广州出现。广东和外人接触最早,感受亦最深切,所以他们首先有这种民族自觉。而粤省大吏,不善领导,反加以压迫,他们把官吏看作洋奴,揭帖哄闹,竟至无可如何,英国人也存了戒心。于是有“百姓怕官,官怕洋鬼,洋鬼怕百姓”的民谣。“夫至于能怕其官之所怕,则浸浸乎玩大府于股掌间矣”(《粤氛纪事》语)。人民在鸦片战争时,已看透了一群“喧呶纷扰,掠取财物,望见夷船,卷包而遁”的士兵。对于清廷统治力就怀着轻视的心理,他们觉得一方面要抵抗外力,一方面要改建政府,这种革命心理的造成,自然使两广一带变为革命的策源地了。二是中国旧社会的循环套,总是一 治一乱。因为我们的祖先,对于“富”、“庶”之道,没有十分讲求,不知发挥经世的学术,来维持均衡,只有受自然淘汰率的支配了。大乱之后,人口减少,有荒可垦,田产敷用,人民安居乐业,生活程度也略为提高,这是老百姓心目中的黄金时代。后来人口一天多似一天,荒地一天减少一天,土壤不知改良,水利不知兴修,生产力减弱,消耗力增强,生活程度就得降低。老百姓莫名其妙,只有烧香拜佛,嗟叹自己的命运不好,士大夫阶级和政府当局很少明白其中的道理。纵有少数人“负经世之志”,亦无“经世”之力,只好听天灾人祸自然演化。所以我国有“三十年一小乱,一百年一大乱”的俗语。一遇荒年,土匪蜂起,民不聊生,于是小乱变为大乱。等到相争相斫以后,人口自然减少,就“乱极思治”了。清代在康、雍、乾三朝是盛治时代,嘉庆以后,几乎无日无内乱,五省的白莲教之乱、西北的回乱、西南的苗瑶之乱以及东南沿海的海盗,扰攘多年,而人口增加,还是很急剧。道光二十一年,已达四万余万,较之乾隆初增加三倍,嘉庆初增加半倍。垦田不但未增加,反倒减少,循环套到了最低点,天然淘汰的时候就降临了。三是人口和土地的分配问题。前章说过以中国的疆土,养四万万的人口,本来不成问题,但是在分配方面,一般老百姓那样的穷苦不堪,土豪富商贪吏,又那样的奢靡无度,相形之下,未免太不平均了。虽然那些人不能“长保富贵”,可是豪强兼并的情势,总不能免除。乾隆十三年湖南巡抚杨锡绂奏说:
臣谓(米价腾贵)由于田归富户者:盖国初地余于人,则地价贱,承平以后,地足养人,则地价平;承平既久,人余于地,则地价贵。向日每亩一二两者,今至七八两,向日七八两者,今至一二十两。贫而后卖,既卖无力复买,富而后买,既买可不复卖。近日田之归于富户者,大约十之五六。旧时有田之人,今俱为佃耕之户,每岁收入,难敷一年口食,必须买来接济。而富户登场之后,非得善价不肯轻售,实操粮价低昂之权。夫一物也,一人市之,价必不能增也;十人市之,则一时顿长矣。十人出 售,价不能求多也;一人独售,则任其高勒矣。如此米谷安得不贵乎?
当时有主张限田者,如漕运总督顾琮即属一例。他请限制每户不得过三十顷。可见拥有三十顷以上的地主必很多,这种情形,在乾隆时已经如此,何况嘉庆以后?道光时章谦在《备荒通论》里,估计一个佃农的生活:“耕田二十亩,以中年约之,亩得米二石,还田主租息一石,所存仅二十石。一亩之田,耒耜有费,播种有费,雇募有费,祈赛有费,牛力有费,约而计之,率需钱千。”加以春耕时的高利贷,秋收后而贱价粜,所余无几,往往不够一年的衣食。而豪富之家,“席丰厚,乐骄逸,诙调舞歌,穷园林亭沼、倡优巧匠之乐”。要和大多数食贫之家“乐岁不免饥寒,凶岁填沟壑”的非人生活来作社会对照,不革命还有什么办法?四是官吏的榨朘,并不因人民生活的穷苦而稍缓,反因社会的困难,而贪黩更甚。清代以利禄诱惑士大夫阶级,原欲制造“汉奸”,压制反侧,结果是“今之风俗,弊在好谀而嗜利,故自公卿至庶人惟利之趋”(《柏龄山房文集书后》);“好利胜者量必容,其流也倚势营私而终归于不知耻”;“得志则利弊贤否,泛然听之,无敢议其非”(郭嵩焘语)。况且政府以卖官鬻爵来培植贪污,以薄俸陋规来驱使贪污,社会上又以“书中自有黄金屋”来奖励贪污,于是中国整个成了自私自利的贪污世界。王命岳在《惩贪议》中说:
臣闻治理必先惩贪,惩贪必先旌廉。议者谓小吏之不廉,大吏导之也,至大吏之不法又谁导之?臣于是不能为在内部臣讳也。盖其一能鬻朝廷之爵,而使天下无廉吏;其一能卖朝廷之法,而使天下之贞良无所劝,污黩无所惩也。夫天下无廉吏,而又善者无所劝,恶者无所惩也,几何不纵千百虎狼于天下,而吮尽天下之苍生哉?
士大夫阶级是统治者,他们当官作吏,生活总要比一般人高贵 些(除士人中的教书先生是清贫的)。林则徐是清廉的官吏,他一生做过几十年的督抚,死后只有几万两的遗产。他说:“食贫之人,一日有银一钱,则诸凡宽裕矣。”可是他的家信说他儿子在北京做官,一月有八十两银子,还极“清苦”。这固然由于中国的大家庭制度和宗法社会,寄食的人太多,但官宦人家的排场,也可以略窥一二。因此“操临民之业者皆大赢”(《我佛山人传》中语)。不管就地位上和生活上打算,自然是一种极好的职业。所以人都拼命向官场里钻营。官吏一天一天的加多,民生就日益痛苦,这岂但是“千百虎狼”,简直是遍地虎狼,天下苍生,受其吮吸,憔悴呻吟,到了不能再忍的时候,只有相率揭竿了。五是对外国际贸易,本来是“出超”,因鸦片输入一变而为“入超”。从道光七年至十三年,大约有三千七百万两以上的纹银出口。道光十八年,一年就输出一千多万两(检视当时的贸易统计表可知)。由于金融的外溢,发生银贵钱贱的现象。嘉庆以前,每两易钱约一千文,道光初就换到一千一二百文,十八年换到一千六百文,二十五年换到二千至二千二三百文。民间用钱作交易的媒介,而纳粮只要银子。以钱折银,“朝廷日守岁取之常,而小民暗加一倍之赋”。一般佣工的收入是钱,折银就只合一半了。“流亡之众,逋赋之多,实由于此”。中国老百姓内受官吏富豪的压迫剥削,外受帝国主义的压迫剥削,再加以水旱天灾,流离颠沛,与其朝不保夕作逃亡的生活,何如铤而走险作掠夺生活呢?
综上五因:(一)民族自觉,(二)治乱循环,(三)豪强兼并,(四)官吏榨朘,(五)金融外溢,都是太平天国革命的背景。这时的政治腐败如此,法制已有名无实,道德也部分的失其维系力。再加以西洋势力的压迫,我们无法抵抗,真成了内外交侵的情势。民族革命运动遇到这样的时代和环境,自然要突飞猛进了。
第二节 太平天国之前驱
太平天国的领导者洪秀全是民族革命的承启人物。官私记载都 说他是朱九涛或洪德元的弟子,接续他们的势力而起的。朱、洪的事迹无可考,但总是天地会的首领。道光末年在广东起义,很像后来的洪大全。天地会党人假托朱姓洪姓是二百年来的老套,就是洪大全也是一个托名,他原来姓焦。我们根据中外史料和当时的事实,不妨如此假定。因为湖南两广的地方官,拿获会党,都供有朱九涛,为广东老万山会首,张添佐改名赤松子,亦称徐先生,广东虽有老万山而远在洋外,乃会党“开山堂”的名称,并非实指其地。先生是会党对军师的称呼,乃第二首领。法人卡勒与伊凡合著的《中国叛党起源志》(Callerg et Ivan: L'nsurection en Chine Depuisson Origine Jusqu'à la Puise de Nankin, 1853)描述天德皇帝的事迹颇详,有张添佐为军师,彼自称崇祯帝的十一世孙。天德即洪大全,他既自称明后,必有一个朱姓的名字,大约即朱九涛。不然,以一个举世轰传的会首,为什么官方查不出人来?赛尚阿擒获洪大全的奏折说:“上年湖南抚臣所禀永安城中有朱九涛、李丹其人,该犯口操楚音,恐其改名隐匿。又传闻洪秀全入永安后,曾邀来天德王入住城中。又闻贼中有一湖南和尚,与洪秀全伎俩相等。”这推论大致不错。洪大全在衡州时确曾当过和尚。“大凡会匪姓名,随时更易,预图趋避。即使姓名得实,又有隐语暗号,且多冒称朱姓,为前明后裔,并间有假称洪武字样者,更可藉此为煽惑之由。”(咸丰元年徐广缙、叶名琛奏语)至于洪德元、洪大全声音本极相近,或也是一个托名被人传写错误的。我们所以要首先说明这一点,就是为的要知道洪秀全早年出身于天地会。虽然以后他自己不承认,但他的民族革命思想,以及太平天国的制度,都由天地会而来。他是一个继承者。
然而直接承袭天地会的势力,首举革命义旗,为当时党人所拥戴,结果被洪秀全陷害的,就是天德皇帝洪大全。据法人所记:他曾在广州北门贴过赏单,购粤督徐广缙的首级,署天德二年六月二十五日,可见天德的称号,在道光二十九年已经建立,尚早于洪秀全金田起义一年。不过他们没有固定的地方,只凭散漫的会党,虽然声势不小,而实力确属有限。魏源在《圣武记》里说:
楚粤边郡,奸民为天地会缔党歃约,横行乡曲,小剽掠,大擅杀,各有名号。兵役皆其耳目羽翼,一呼百诺,吏不敢问。而彬桂两粤奸民已所在蠢动。党与漫三省,逋逃薮聚,论者谓边防隐患,在苗瑶之右。
魏氏所谓“在苗瑶之右”的“边防隐患”,果然在道光末年爆发了。因为天地会的潜势力散布在南方楚、粤一带,所以湖南两广成了革命的策源地。新宁李沅发,首举义旗,攻城戕官,但不一年即被擒。陈正成在厦门设三合支部,被拷掠而死,其党黄威到咸丰三年才起事,犹称奉“大明天德皇帝”的诏旨来征厦。两广一带,风起云涌更不必说:如大头羊(即张钊)、大鲤鱼(田芳)、罗大纲(均在大黄江口,《贼情汇纂》言罗为揭阳海盗)、颜品瑶、颜品喜、苏碍三(高廉一带)、李士青(钦州)、张家福、钟亚春(庆远)、陈亚葵、陈东 、山猪箭(柳州)、刘官方、梁亚九(武宣)、区振绀(象州)、谢江殿(浔州)、张嘉祥(高要人,在贵县为盗魁,拥众万人,以劫富为号召,有“扶弱锄强张嘉祥”之谣。按察使劳崇光招抚之,改名国梁,后随向荣追击太平军,为江南大营总统)以及湖南窜来的雷再浩等,不下数十股,大都和天地会有关系。他们藉着官虐民怨的情况来号召远近,作“反清复明”的事业。只因会党的组织是平等的,彼此不相统属,各自称王建号,所以散漫而无力,洪大全知道这样不能成事,乃自称为“天德皇帝”,假托明裔,想成立“统一阵线”。可惜广东有叶名琛那怪物在做巡抚总督,他对付外国人不行,对付革命党却有办法。他下令对会党“格杀无论”,当时死者有十几万人。他还自夸说:“若将屠毁村镇包括在内,当四倍于此。”(见叶名琛《浮海记》〔Yeh's Portrait〕)经过这一次大屠杀,会党在广东渐渐不能立足,多半都投到洪秀全的太平军中,而天德皇帝本人,也就成为秀全的上宾了。我们看洪大全自己的供词:
我是湖南衡山县人,年三十岁,屡次应试,考官屈我的才,我心中愤恨,遂饱看兵书欲图大事。数年前游方到广东,遂与花 县人洪秀全、冯云山认识。洪秀全与我不是同宗,他与冯云山皆知文墨,屡试不售,也有大志,先曾来往广东、广西,结拜无赖等,设立天地会名目。冯云山在广西拜会也有好几年。凡拜会的人,总诱他同心合力,誓共生死。后来愈聚愈多,恐怕人心不固,洪秀全学有妖术,能与鬼说秀,遂同冯云山编出天父天兄及耶稣等项名目,称为天兄降凡。事问天父,就知趋向。生时就为坐小天堂,就被人杀死,也是坐大天堂,藉此煽惑会内之人。故此入会者固结不解。这是数年前的作用,我尽知的。我是道光三十年十二月间等他们势力已大,我才来广西会洪秀全的。那时他们到处造反,又将会名改为上帝会,洪秀全就叫(我)为贤弟,尊我为天德王。一切用兵之法,请教于我。他自称太平王。我叫洪秀全为大哥,其余所有手下的人,皆称我同洪秀全为万岁。我叫冯云山等呼名字。去年闰八月初一日攻破永安州,我同洪秀全于初七日才坐轿进城的。止有我两人住在衙门正屋,称为朝门。其余的人皆不在里头住。历次打仗,有时洪秀全出主意,多有请教我的。我心内不以洪秀全为是,常说这区区一点地方不算什么,那有许多称王的?且他仗妖术惑人,那能成得大事?我暗地存心,藉他猖獗势子,将来地方得多了,我就成我大事。他眼前不疑心我,因我不以王位自居,都叫人不必称我万岁,我自居先生之位。其实我的志愿,安邦定土,比他高多了。他的妖术行为,古来从无成事的。且洪秀全耽于女色,有三十六个女人,我要听其自败,那时就是我的天下了。近因四路接济不通,官兵围攻,不能安居,因想起从前广东会内的人不少,梧州会内人也不少,就起心逃窜。我同萧朝贵带有一千多人,五更时走的,被官兵追上,萧朝贵不肯听我令,致被打败,将我拿住了。至于本姓,实不姓洪,因洪秀全认为兄弟,就改为洪大全的。(见故宫博物院军机处档案咸丰二年二月二十七日赛尚阿奏折附单)
这供词曾见之于邸抄,被译载于《叛党起源志》中。虽然还有 “不实不尽之处”,但所述太平军初起的事迹,都很正确,必非满清将领所能伪造!可是当时人都以为“贼众窜出,无可如何,不得不张皇装点,藉壮国威,并以稍掩已过”(陈坛疏语)。因此清廷不相信赛尚阿的话,“迭与薄惩”,转说洪大全“原非首要之匪”。然而当时把他押解赴京(解官为郎中联芳员外郎丁守存),沿途督抚都有奏折,刑部更有“广西逆首洪大全押解到部”的专折。为什么那样郑重其事?清廷自相矛盾,随便的把大全杀了,足见他们对于太平天国的认识太有限,却不料引起后来对于洪大全这个人有无的怀疑,真正奇怪极了。洪秀全最初和大全“结拜天地会”,后来“恐怕人心不固”,才编出天父天兄,“将会名改为上帝会”。他所以能尊洪大全为天德王,和他“同称万岁”,必然洪大全有他自己的身份和实力。他号称为“天德皇帝”,得天地会党人的拥戴,洪秀全在天地会最初还不如他的地位高,所以当时天地会的文告中,都说:“封洪秀全为太平王。”(见太平天国诏谕)洪秀全虽未必受他人之封,然而在天地会的传说和系统中,皇帝是姓朱的,被洪大全先假托去了。洪秀全早年假借天地会,起事利用天地会,后来又反对天地会,在他发布的书籍中,都可证明。其原因据说是他主张反清而不复明,内心却恐怕自己当不成皇帝,所以“必当另建新朝”。洪大全在广东失败以后,寄人篱下,虽被洪秀全优礼,亦颇有纡尊降贵之感。他不愿称万岁,“自居先生之位”,“叫洪秀全为大哥”,不过为养晦待时之计。漫说洪秀全不疑心他,就是杨秀清、萧朝贵一般从龙功臣,又何能甘居其下,而奉此别派之首领乎?天地会和上帝会的思想分离,不仅是“神道设教”的偶像不同,实亦由此“两头政治”之势力冲突,所以天地会党人“不久辄散去”(见《中国秘密社会史》)。只有林凤祥、罗大纲始终未去,而“萧朝贵不听我令”,洪大全终于被擒了。《贼情汇纂》说:“杨秀清忌其才,又恶其说,遂囚之。”《平定粤匪纪略》说:“或曰秀清囚之而逸出被获也。”我们看赛尚阿的奏折,也说“其被获时头戴帽,身穿袍服,自行锁纽”。他为什么“自行锁纽”?供词中未曾明言,但在他的题词里,可以看出一点消息:
寄身虎口运筹工,恨贼徒不识英雄,漫将金锁绾飞鸿。几时生羽翼,万里御长风?一事无成人渐老,壮怀要问天公,六韬三略总成空。哥哥行不得,泪洒杜鹃红!
“虎口”、“贼徒”都不是指太平军么?秀全“多有请教”,所以一般人说太平军的制度是大全手订的,他是“谋主”(清廷也说洪大全即逆首洪秀全之谋主),似非无根之谭。词中谓“运筹工”盖即大全自诩之词。“漫将金锁绾飞鸿”则显有被囚之事,不能为俘获解说。除非我们能证明这首词是假造的。但咸、同间人,未必有如此之好事者。大概洪秀全、冯云山是天地会的旧党,对他还有相当的礼貌,杨秀清、萧朝贵是上帝会的信徒,对他就不大客气了。杨、萧有意陷害他,是可信的,目的在假手敌人以清党。从此天地会和上帝会完全分离,彼此都讳言两方合作的源流,大有“各行其是”、“丑不外扬”之意。但是天地会为太平军作了除难的工作,而洪秀全反数典忘祖,肆意诋排,失去一般老革命党的同情和协助,也是他后来失败的一大原因。
附带还有一个遗像的问题,不得不略为说明:近人书中所载之洪秀全像,完全是不对的。此像初见于法人的《叛党志》,署名“天德”,谓系天德皇帝到处发布,以题示明朝衣冠者。年貌都和洪大全相合。假如是洪秀全,就必戴风帽,有胡须,是一个四十岁以上“面阔高颧”的人;而决非穿戴明朝衣冠,三十左右,面貌清秀的人,那无疑是洪大全的像了。
第三节 太平天国的兴亡
洪秀全是广东花县官禄 人。生于嘉庆十八年十二月初十日,即西历一八一四年一月一日。他先世是潮、嘉一带的“客家”。客家原是中原汉族避异族之乱南迁的。他们保持着强固的民族思想,因 聚居山地,有坚毅勇敢、勤苦耐劳的性格,常和“本地人”发生冲突,甚至械斗。他父亲名镜扬,是乡村里的“堡尊”,因累世业农,家境颇苦。他自幼就入村塾读书,聪慧异常,成绩优异,塾师父老都很称赞他、期许他。十八岁始辍学,作村塾教师。他四次到广州去应试,四次都失败了,始终未得“青一衿”(秀才),心中十分怨恨。但道光十六年第二次应试时,在街头上遇着基督教传教士梁发宣讲,赠以宣传小册名《劝世良言》。次年,他第三次失败,精神受了很大的打击,沮丧回家,大病四十多天。病中梦见各种幻象:一老人“遣天使接天王升天,命诛妖,复差天王降凡救人”。又朱书:“天王大道君王全”,他觉得这是“受天之命”,要做人王,因改名秀全(他原名仁坤,小字火秀)。并作诗一首说:
手握乾坤杀伐权,斩邪留正解民悬;眼通西北江山外,声震东南日月边。展爪似嫌云路小,腾身何怕汉程偏;风雷鼓舞三千浪,易象飞龙定在天。
在这诗里可以看出他的气概不凡。其态度亦有显著的变化:他从前活泼诙谐,病后则端庄严肃,俨然判若两人,因为他既有帝王思想,自然摹拟帝王的风度了。不过这只是他的一种妄念。其实他受了士大夫传统的遗毒,仍想青云得路,荣耀乡里,在几年的教读生活以后,他最后又到广州应试(道光二十三年),结果依然失败。于是才由爱慕而生怨恨,蓄志作排满革命的事业。这正是鸦片战后,广州人排外抗官气焰高涨的时候。他曾和弟洪仁担